周一大清早，小助理例行昏昏欲睡地在茶水間裏沖速溶咖啡，一個哈欠打得眼淚花都要出來了，她順勢又舒展了一下雙臂，突然餘光掃到一道人影進了茶水間，回頭定睛一看，居然是上周剛入職的實習生方蒔。

小助理有些驚訝，這個點能在公司出現的人寥寥無幾，她是因為家離公司近，又要負責安排周一晨會的準備工作，因此比以往提前了一個小時。但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方蒔還是在校學生吧，他所在的大學距離市中心這裏地鐵都要一個多小時，如果他住校的話，這得要多早起來啊？

小助理沖低頭進來的方蒔問了聲早，對方擡頭沖她笑了一下，態度疏離又拘謹。方蒔的長相屬於清秀耐看一掛，加上少年郎纖纖細瘦又靦腆羞澀，總是會激發出譬如小助理這樣女孩子的母愛情節。

她湊過去，笑嘻嘻地說：“方蒔是吧，你怎麽來這麽早呀？早飯吃了嗎？”

方蒔看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起得早，早飯在學校吃了。”

“哦哦。”小助理連聲應著，看方蒔放下杯子從飲水機裏接白開水，於是晃了晃手裏的條裝速溶咖啡，問他：“咖啡要不要呀？”

“……不用了。”方蒔搖頭拒絕，目光盯著嘩啦啦的水流，似乎不想多講話的樣子。

小助理卻熱情不減，幹脆靠在茶水臺子邊沿，繼續興高采烈地說：“你今年大幾呀？有沒有女朋友啊？”

方蒔伸手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依次回答她的問題：“大四，沒有。”

“哎呀，你太內向了，要學著多講話呀。沈總最喜歡能說會道的下屬了。”小助理開始滿嘴跑火車。

方蒔聽到她這樣說，像是瞬間充滿了電一樣，眼睛驀得一亮，聲音也比剛剛大了幾分，問她：“真的嗎？”

“啊……”小助理自知說得有點過了，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她也怕被方蒔意識到自己在誆他的話就更不願意說話了，便順水推舟道：“是啦是啦，所以你以後要活波一點，多跟同事們講講話。”

“那可以跟沈總講話嗎？”

小助理：“……”這步子邁得有點大啊。

“額，這個嘛……”小助理尷尬的笑容僵在臉上，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搪塞過去，結果餘光裏又一道人影閃進來，話題的主人公居然出現了。

小助理看到救星一般，聲音洪亮地喊了聲：“沈總早！”

沈白頓住步子，扭頭看了看立在茶水間的兩人，對小助理說：“一大早的還挺精神。”

小助理嘿嘿地笑了兩聲，一旁的方蒔聲音細微地說了聲：“沈總早。”

沈白回了句早，轉過來問小助理：“早會的文件都打印好了？”

小助理：“我這就去弄。”

沈白點點頭，補充了一句：“把陳娜莉的項目追加進去，不清楚就去問一下她。”

小助理連聲應著，一旁的方蒔咬了咬下唇，小聲地說：“沈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沈白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你的直接領導沒有安排事情給你做嗎？”

小助理深谙沈白的毒舌功力，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小方剛來，還在熟悉公司環境和業務，手上沒有實際的工作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白自然不會真的去追究一個小員工的工作任務分配問題，眼神指了指小助理，對方蒔說：“既然這樣，你就跟著她先做點事吧。”

兩人目送沈白離開，方蒔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面如土色地問小助理：“……沈總他，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沒有，沈總說話就這樣，習慣了就好。”小助理寬慰道：“你跟我來吧，幫我打印和整理會議資料。”

小助理領著方蒔出了茶水間往打印機的方向走，半路迎面又撞上一個人，小助理擡頭一看，內心立馬哎喲臥槽刷屏。

哎喲臥槽的原因不為別的，僅僅是顏控女孩的慣用語氣助詞而已。

“顧工，早啊，你今天怎麽來公司了？”小助理驚喜地問。

顧西恩笑了笑，雖然他同沈白的這位小助理並無過多來往，卻依然友善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劉經理說今天在公司開匯報會，所以就來了。”

顧西恩說著，目光不經意掃到旁邊低頭站著的方蒔，微微楞了一下，他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小助理忙著準備會議資料，也不過多寒暄，趕忙說：“那顧工你先去忙，我也幹活去了，不然又要被沈總罵啦。”

顧西恩了然地點頭，“嗯，那你快去吧。”

小助理扭頭招呼一聲：“方蒔呀，你一會兒先幫我……”

兩個人漸漸地走遠了，聲音隨著距離的拉大慢慢消失。

方蒔……

顧西恩腳步一頓，猛然想起來了，這個方蒔，不就是之前那次有過一面之緣的佟影的那個學生嗎？可他怎麽會出現在沈白的公司？

顧西恩邊思索邊往沈白辦公室的方向走，而在他身後的十幾米開外，背向而行的方蒔突然停下來，回頭望著他的背影，看他推開沈白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方蒔的眼神跟著黯淡下去，垂在身側的手使勁揪起褲縫，細看之下，竟還帶著一絲顫抖。

顧西恩進去的時候，沈白正立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結合其聲音和表情，八成又是在罵人。沈白回頭看到顧西恩進來，抑揚頓挫的聲音立馬低了幾個分貝，沖電話那頭的人最後說了句：“你不用浪費時間解釋，把補救措施寫個詳細的方案，今天12點之前發給我。”

掛了電話，沈白快步到剛在沙發前坐下的顧西恩身邊，一屁股挨著他坐下，伸手攬住顧西恩的肩膀，青天白日的耍起了流氓：“讓我親一口。”

顧西恩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那個方蒔，是上次我們吃飯遇到的方蒔嗎？”

沈白一時還有些懵逼，顧西恩當前，他哪裏有心思去想別人，結果被猝不及防這麽一問，還飛快地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這個名字的主人是誰。

明明沒多久之前還打過招呼啊沈白同志。

“你說他啊？”沈白想起來了，隨口答道：“對，就是他，你那個朋友的學生。”

一句話簡單結束，顧西恩等了幾秒鐘沒下文了，挑眉反問：“沒了？”

沈白微怔：“……沒了啊。”

顧西恩：“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他了。”

“他在這裏上班啊。”沈白理所當然地回答。

顧西恩低下頭拿起手機，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個字：“哦。”

沈白：“？？？”他從顧西恩手裏抽出手機，一頭霧水地問：“不是，我沒懂啊，你問這個幹嗎？”

顧西恩搶回手機，語氣相當漫不經心地回他：“不幹嗎，你不是開會嗎？趕快去吧。”

沈白剛想繼續追問，小助理就十分沒有眼力勁地推開門，一眼看到兩人如此親密地坐在一起，更為甚者的是自家領導的爪子還摟在顧工肩膀上。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鐘，磕磕巴巴地說：“沈……沈總，就……早會馬上要開始了。”

沈白一秒切換成嚴肅冷漠臉，站起身晃了晃手腕，又整了整西裝袖口，然後朝她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馬上到。”

小助理退出去，沈白伸手揉了揉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的顧西恩的頭發，放輕聲音對他說：“你開完會先別走，中午我帶你吃飯，下午開車送你過去。”

顧西恩擡頭看他：“你很閑嗎？”

沈白順勢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活脫脫一個調戲良家少男的紈絝，他笑著說：“倒是有兩個會，不過我可以全程語音參與。”

“好。”又是言簡意賅的一個字，沈白有些悻悻然地收回手，總覺得自己是被冷暴力了。

結果，等上午沈白這邊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左等右等都等不來顧西恩，他推開門問小助理：“小劉那個會還沒開完？”

小助理懵逼地看著他：“早開完了啊。”

沈白一臉的驚愕和不敢相信，接著砰地一聲從裏面帶上了門。

小助理：“？？？”

沈白在辦公室裏鏗鏘有力地來回踱著步子給顧西恩打電話。

“你人呢？”

顧西恩淡淡地回他：“回工地了。”

“不是答應我一起吃午飯的嗎？”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專心工作。”顧西恩誠懇地建議。

沈白不依不饒：“可是你答應我了！”

“……我就隨口說的。”

“你答應我的！”此刻的沈白仿佛被沈希附身了一樣，胡攪蠻纏指數暴漲：“顧西恩你說話不算話。”

“就一頓飯而已，晚上再一起吃不行嗎？”

“那好，那我午飯不吃了，留著晚上一起吃吧。”

“……你幼稚不幼稚？”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吃了，我現在要專心工作了，再見。”

“……”

顧西恩盯著黑掉的手機屏幕，楞神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沈白那家夥居然真把他的電話給掛了。

午飯時間，沈白窩在辦公室一邊生悶氣一邊查閱上午會議之後下屬們遞交上來的資料。

小助理突然又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問他：“沈總，您的外賣到了，是現在用餐還是等一會兒？”

沈白皺眉：“什麽外賣？”

小助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說：“應該是……別人幫你定的。”

沈白慢慢睜大眼睛，一時間表情居然有些喜不自勝，飛快地對她說：“拿進來吧。”

小助理四肢相當不協調地提著外賣進來，往沈白的辦公桌上一放，好像丟了個地雷一樣，轉身一溜煙兒地就退了出去。

沈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拎過外賣袋子，接著，在外賣包裝上訂著的備註字條上，看到了令小助理如此驚慌失措的原因。

紙條最頂端是一行黑色粗體字的備註，上面赫然寫著：沈白小朋友，請按時吃飯，不要挑食。

回到座位上的小助理壓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顫抖著手點開微信桌面版，劈裏啪啦打下一串感嘆號。

任勞任怨小助理：！！！！！！！！！！！！！

腿長兩米娜娜莉：？？？？？？？？？？？

不想上班苦逼魚：！！！！！！？？？？？

任勞任怨小助理：我好像無意間撞破了自家老板的秘密戀情！

腿長兩米娜娜莉：戀情？？你老板是指老沈嗎？還是你有兩個老板？

任勞任怨小助理：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算了，不押韻

不想上班苦逼魚：xswl

腿長兩米娜娜莉：我不信！

任勞任怨小助理：而且更勁爆的是

群裏安靜了三秒——

任勞任怨小助理：？？？？？你們就不能配合一下熱熱場子嗎？

腿長兩米娜娜莉：就三人的群，熱個毛線場子，你不說我就繼續睡美容覺去了。

任勞任怨小助理：我說出來估計你就睡不著了，首先，沈總怕是個基佬。

不想上班苦逼魚：終於實錘了麽？我一直都覺得沈總透著一股子基味兒

腿長兩米娜娜莉：WTF？？？？我沒看錯吧，老沈？那個直男癌？基佬？？？這怕是基佬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任勞任怨小助理：沒有證據我是不會亂說的，我不僅發現他是基佬，我還發現了他那位是誰！

腿長兩米娜娜莉：能看上老沈那個直男癌的人，呵呵……

不想上班苦逼魚：是我們公司的？

任勞任怨小助理：不是，不過你們都認識。

腿長兩米娜娜莉：甭賣關子了，說吧，反正肯定不是老娘能入得了眼的人。

任勞任怨小助理：真香預警

腿長兩米娜娜莉：？？？我怎麽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任勞任怨小助理：是顧工哦~~~

三人微信群裏安靜了幾秒——

腿長兩米娜娜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WTF？？？？？？？？？？？

腿長兩米娜娜莉：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任勞任怨小助理：【大吃一鯨】.jpg

腿長兩米娜娜莉：沃日，你們敢信？我上周剛跟老沈說，讓他幫我牽線搭橋，我要泡顧工…………

不想上班苦逼魚：哦，我的上帝，你真是個魅惑人心的小東西

任勞任怨苦逼魚：願主保佑你，阿彌陀佛

腿長兩米娜娜莉：這他媽不是一個神吧！！！

任勞任怨小助理：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吐槽這個？

不想上班苦逼魚：咦，突然覺得這個組合還挺萌怎麽回事。沈總和顧工，直男癌攻VS美人受，我去找找有沒有這種類型的脆皮鴨文學看~

小助理盯著電腦聊得火熱，絲毫沒註意身邊突然立了個人，待她放下鼠標伸手去端杯子喝水，餘光突然掃到身旁一道影子，頓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等看清這人並不是沈白，而是方蒔，虛驚一場的她連連拍著胸口對方蒔道：“唉呀媽呀，小方蒔你可嚇死我了，我以為是沈總呢。”

方蒔的視線從她電腦上掃過，在那句苦逼魚的沈總和顧工的話上略微一停頓，小助理註意到他在看，連忙關掉微信界面，心虛地笑了兩聲問他：“你怎麽不午休呀？找我有事？”

方蒔朝她綻開一個稍縱即逝的笑，又擡頭看了看沈白緊閉的辦公室門，問她：“沈總沒有出去吃午飯嗎？”

還沈浸在八卦情緒裏的小助理嘴上沒剎住車，想都沒想地就直接說道：“有人給沈總定外賣了，估計這會兒正吃著呢。”

方蒔臉上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背在身後的胳膊不自然地收緊了一下，小助理偏頭，看到了被他藏在身後，印著附近一家面包店logo的紙袋子。

小助理先是有些驚訝，接著想起方蒔是沈白特別關照進來的，想必私下也是認識的，認識的朋友之間買個午餐什麽的，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不過今天卻不趕巧，正撞上顧工給沈總定好了外賣，她看著方蒔帶著失望和傷心的眼神，一時間有些於心不忍。

於是，小助理自作主張地對方蒔說：“那個，你既然已經買了就拿進去吧。我知道這家店，他家的點心很好吃，正好可以當下午茶呢。”

方蒔咬了咬嘴唇，猶猶豫豫地說了聲好。

正一邊愉悅地用著餐一邊在微信上撩撥顧西恩的沈白，聽到辦公室門被推開的動靜，擡頭一看，就見方蒔縮著腦袋推門進來了。

沈白詫異地問：“方蒔？你有事嗎？”

方蒔一小步一小步地緩緩走過去，就看到沈白寬大的辦公桌上，依次鋪開了五六個外賣盒子，葷素搭配還有例湯和水果，連白米飯上面都撒了芝麻，雖是外賣，卻絲毫不簡陋湊合，反而是精致又豐盛。他盯著那一桌子菜，張了張嘴，終是又閉上，輕輕地說了句：“……沒事了，抱歉沈總，耽誤您用餐了，我這就出去了。”

他轉過身欲奪門而出，卻正好被沈白看到了他背在身後的袋子。

“等下。”沈白叫住他，有些訝異地問：“你不會是給我送吃的來的吧？”

“沒……沒有。”方蒔站住轉過身，面露尷尬地低下頭。

“不就是一頓飯嗎？你還禮尚往來起來了。”沈白指的是之前他給方蒔買外賣那次，以為對方是還人情來了。

“我……”方蒔垂著腦袋我了半天，卻還是沒有下文。

沈白註意到袋子上的logo，有些無奈地說：“你一個窮學生，這家店的消費對你來說不便宜吧，還人情也要量力而行。”

方蒔委屈地撇了撇嘴，沈白看他那樣，嘆了口氣，問他：“那你午飯吃了嗎？”

方蒔擡頭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

沈白覆又嘆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他說：“那你來吧，我這菜一個人也吃不完，你也幫忙消耗一點吧。”

方蒔又是受寵若驚地看著沈白，瞪圓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身體也是楞在原地一動未動。

沈白有些好笑：“你傻了啊，趕緊過來吃，吃完幹活去吧。”

外賣餐廳根據菜肴的數量斷定這肯定不是一人食，於是便多給了米飯和筷子，沈白從袋子裏拿出來多的，放到桌子對面，對緩緩走過來的方蒔說：“吃吧。”

坐下來開始安靜吃飯的方蒔，時不時地擡起頭偷瞄著自己對面的男人，吃飯的沈先生看起來也是既溫柔又穩重呢，他什麽時候也能對我綻放出那樣的笑容呢？

會有那麽一天嗎？會嗎？

作者有話要說：

前有狼後有虎，談個戀愛苦不苦。 顧西恩看清楚，沈白是個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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